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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图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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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图,夏天的一个夜晚。在市中心靠海的富里酒吧,一切都在旋律中摇动着。乐手们晃动的脑袋,男女的肢体,五光十色的灯光,光亮的酒杯,五颜十色的液体,红色的嘴唇,射出火焰一样的眼光。

 

中央一片光滑的地板反射着四周人们错杂的光景,让人感觉好像走入魔宫一样。心神便在一种魔力的驱使下,游离在这昏暗的大厅里。在酒吧里最敏捷的可算是那身着黑色连衣短裙的几个女侍了,她们活泼地像穿花蝴蝶般,由这个角落飞到那个角落,面带着笑容。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汗水和香水的味道,使人沉醉在高度的兴奋中。

 

在靠里面的一个角落,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手托着腮,桌上摆了一串的啤酒瓶。他好像在等什么人,不时的看着表和不停的朝门那边张望。

 

忽然,他眼睛一亮。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女人,径直朝他坐的这个方向走来。她三十出头,一副男孩子式的短发和短裾的衣衫,看上去很是开放。然而她那精致的直线般的鼻梁和那明亮而不容易受惊的眼睛却是在现代都市女人里很难找到的。

 

她好像很熟悉这个酒吧,也好像知道那个中年男人在那边等她,她走到他坐的桌子前面,把手里的小皮包往桌上一丢,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看上去很姣小,但是胸前和腰边处处丰腻的曲线是会使人想起女人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肌肤。如果是从她颈部,滑过她两边圆小的肩头和直伸到双臂的的两条曲线来判断,人们会以为她是刚从彼得·保罗·鲁本斯的画布上跳出来的。但最吸引人的却是她那小小的,像成熟后快裂开来的石榴一样的嘴唇。

 

那中年男人正在仔细的看着她时,忽然看见石榴裂开,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般的声音。

 

我有什么好看的呢,涛?

 

李涛稍微吓了一跳,急忙抬起眼睛迎住她的视线。

 

你还是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呀,多性感的一副男人的脸。

 

他不答,只是看着她。他下意识的想给她倒杯酒,可瓶子都是空的,这时他才知道他把一打啤酒都喝光了。

 

忽然空气动摇,一阵乐声,惊醒的鸣叫起来,乐队里的一个萨克司手把一支爵士乐像妖魔一样对着人们乱吹,继而锣、鼓、琴、弦发抖地乱叫起来。

 

在这喧哗声中,他把刚才的忧郁抛到九霄云外了。

 

跳吧!

 

他站起来说。

 

两个肢体抱在了一起,全身的肌肉也和着那疯狂的旋律发抖地战粟起来。当觉得一阵温馨的香气从他们下面直扑上他的鼻孔的时候,他已经沉醉在麻痹性的音乐梦幻里了。迷茫的眼睛只望见一只白里透绿的玉堕儿在他鼻头上跳动。

 

仿佛那个玉堕儿就是她洁白身体的化身,他不由得想起她在街上行走时全身优美的姿势和腰段以下的敏捷动作,她那高耸起来的胸脯,那像鳗鱼一样的下身……但是,当他想起那一切不久就要归于另一个男人所有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于是他把她紧抱了一下。

 

涛!她叫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他。

 

他只是默然,眼睛像是在燃烧。

 

涛,我老公就要来了,你知道了吧?大概就是明天夜里的飞机。他电话里说他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

 

你真的要去跟着他过吗?你还爱着他吗?

 

不,但我觉得他也不错。他说在国内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过来马上就可以买一幢别墅。他还是个快活的男人,不像你太伤感,太浪漫,哈哈哈……

 

这晚他们从那儿出来时已快午夜了。街上除了两个酒鬼,四下静悄悄的。马路边的街灯在夜雾里朦朦胧胧的,像鬼火一样。远远地听见码头那边有低沉的汽笛声。

 

我们走一路吧!他说。

 

他们于是互相拥抱着,朝他住的那个街道走去。一路上他想,她像是真的要离开我了,但她不是爱着我么?她对我的爱情是假的么?不,谁也不会相信她会说谎。你看她说爱我时那热焰射人的眼睛!肯定她在说爱我时,是没骗我的。就是这会她也是爱着我的,我相信。但她却要离开我了。

 

这是十层楼的一室。他进屋后只开了客厅里的台灯,然后走到阳台上,凭栏往西望去,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潮水的声音。夜色中底下是一片灯火,那些高高低低的楼房,只露出一些不太清楚的轮廓,就像海边的珊瑚一样,堆砌在城市的街头。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看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来吧,我们说说话吧!

 

她扭扭扯扯一定要拉他到里面去,不提防,哇的一声,滑了一交,他急忙挽她起来,扶入房里,让她坐下。她在灯光下,褪下鞋袜来看,边看边埋怨他道:叫你好好进来,你不要,你看呀,皮都擦破了。

 

他看她雪白的腿上流下一串血珠,心里一阵心疼,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巾,跪下去给她搽拭。忽然一阵强烈的体香从她胸脯直扑过来,他觉得晕眩,急想起来时,两只柔软的手腕已经缠住了他的颈部,一对深红色的嘴唇向他嘴边靠来。他像触电了一样,再想回避也回避不得了。

 

他感觉一阵热气从他身底下钻上来,只觉呼吸都困难,一对明亮的眼睛在他眼皮下凝视着他,使他感觉着痛苦。

 

但是突然消失了,雪白的大床单起了皱纹,只听见大床吱吱嘎嘎的声音,在深夜里那么的清晰。

 

一会儿,空中两只小脚慢慢的垂下来,雪白的床单湿了一大片。

 

你真好,她抚弄着他的头发说。

 

你怎么这样的战粟,真不像平常的你,他说。

 

婷,你爱我吗?

 

怎么!这不是证据吗?

 

那么,他呢?

 

他?啊,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会儿想起他来?我对你老实说,我或者明天起开始爱他了,但是此刻,除了你,我是谁也没爱的。你呢,你爱我吗?

 

你知道的。

 

那不就好了吗?还有什么话说,你我都有爱的权利呀!

 

他要问起你他没来美国的这些日子呢?

 

不会,他是不会怀疑我的。就是他问起,我就说我是在等他。

 

他相信吗?

 

怎么不相信?

 

如果他不相信呢?

 

那我就管他不着了。聪明的男人是不会去问女人的秘密的。

 

他语塞了,不知怎么说才好。他觉得自己太软弱了,他替她的老公感到悲哀,也替现在的自己感到悲哀。

 

清晨温暖的阳光,悄悄的洒在阳台上。她穿戴好衣服,轻轻的搂住他,她看见他眼里有两点泪光,忙对着他笑孜孜的说,忘记了吧!我们愉快地相爱,愉快的分别不好么?

 

她走了。她走在清晨喧闹的街头,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海潮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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