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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年代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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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年代的幸运

      一九六九年,在中国刮了几年的文革风暴已渐渐地平静了些,毛爷爷也觉得让上千万的青年们在社会上到处乱窜实在不成样子,金口玉言下了最高指示,各地的学校开始奉旨”复课闹革命“,学生们开始逐渐返回久违多年的学校上学。据说当时周恩来总理提出学外语要从小抓起,广东省的教育部门按照他的指示,从广州的各中学的中学生里选出二百名学生进入广州外国语学校学习。我是这幸运的二百学生中的之一。刚上广州第五十七中学没多久,记得有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在几位老师面前读了几篇中英文的课文。没想到过了两个月,老师叫我和几位同学去广州东山区医院体检。不久,我就收到了到广州外语学校的入学通知。在没有书读的年代,这天大的馅饼就落在我还混沌的脑袋上。

    我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奔向了感觉中有些神秘的外语学校。广州外语学校的校址在郊区沙河顶。在一片削去了山顶的小山丘上盖着工字型的教学楼,小山坡下则是一栋三层的学生宿舍。宿舍里是上下床,房间不大却要住八个同学。宿舍和教室也十分简陋,只有大圆顶的饭堂显得十分洋气。在69年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情况下,只要能上学,我们都兴奋不已,沙河顶,就是我理想中的天堂。不过,容我篡改一下老人家的话,我们的高兴之日,就是老师们的难受之时。我们这批文革中三年没上学,没有任何外语学习基础,年纪才十三/四岁的学生要学好外语,对任何老师而言都是件头疼的事。更何况,当时的学校还在文革之中,以前的教材统统废弃不用。老师们不但一边要教学生,还要现编教材,身上压着双重负担。更何况还有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让校园的生活动荡不安。

      领导说;学生必须深挖洞,我们就开始像高家庄的村民一样打磨地道。领导说;学生必须学会自给自足,我们就把操场变成了南泥湾的菜地,天天浇水施肥。领导又说;学生要加强体育锻炼,我们就重新平整土地,将菜地变回操场。还好领导没让我们学大寨,否则我们大概还要在大操场上堆起梯田,做个狼掌窝之类的东东。每学期我们都要到工厂学工,到农村学农,还要学军,进行野营拉练。就在这不像的校园的地方,我有幸遇到了我在外校的第一位英语老师和班主任陈顺玲老师。陈老师个子小巧玲珑,眉清目秀,很像当年中国的乒乓国手郑敏之。

      陈老师的家在遥远的马里求斯,跟随五十年代的海外爱国潮回国之后,中国就把她爱的回不了家。就连她父亲过世,陈老师也没有获得出国的批准。她的先生是印尼回来的爱国华侨,原来在广东的侨办工作,文革风暴一起,就下放到县城去了,虽说都在广东,可当时的交通不便,平时难得回家,和陈老师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陈老师把她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我们这班学生身上。当时的外语学校学生都住校,我们都是些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正值性格反叛,到处叫板的年纪。陈老师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在课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纠正我们的发音,不厌其烦地解释英语法和句型,她超常的耐心和得当的教学方法,让我们逐渐对外语有了学习的兴趣,课下,陈老师还要关心我们的生活,从吃饭到上课纪律,从女学生闹矛盾到男孩子们打架,陈老师都细心周到地一一为我们解决。外语学校上了一年后,学校和广东外语学院合并,我们成了大学生,很多老师都有变动,幸好陈老师只是从班主任变成我们的英语泛读老师,一直指导我们到大学毕业。

      最难忘的是当陈老师有了身孕,还在给我们上课,为我们操心,直到有一天换了一位新老师代课,我们才知道陈老师休病假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没有保住。我们感到愧疚,陈老师为我们做了太多,而我们为陈老师做得太少,当时的我们真是少不更事,对陈老师,我们只有索取,而没有回报。

      当时的学校要开门办学,每个学期我们都要到农村或工厂劳动锻炼。记得我们到华南缝纫机厂劳动,陈老师的家人远在海外,幼小的女儿没有人照看,她竟然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住在昏暗潮湿的厂房里,她从容面对着生活的磨难和种种困难,秀气的面孔上依然带着微笑,和我们一起劳动和学习。在她瘦小的身躯上有坚强的灵魂在支撑着。

       在学校五年历次的运动中,学生们仍然在给老师们提意见,贴大字报,可我们班的同学,无论男女,表现再激进的同学也没有一个人给陈老师提过一条意见,写过一张大字报。在高尚的灵魂面前,低微卑琐的念头很难占据在我们的心头。有这样的老师,我只感到一生幸运。陈老师不但为我打开了知识的大门,也打开了心地善良的窗户。

      八十年代初,中国终于打开国门,实行了改革开放的政策。陈老师一家也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当时我已在北京工作,没能及时得知陈老师回国的消息,等再回学校之时,陈老师一家已离开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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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和她的女儿)

     陈老师,您现在在哪里?您还好吗?在我们都已为人父,为人母的时候,或许我们能够更理解您当时心情,更加感激您对我们的教育和帮助。我们更希望能有机会告诉您:陈老师,请原谅我们的年幼无知,当年我们或许给您增加了不少烦恼,请原谅我们的粗心大意,没有体恤您当时的艰难处境和无奈,但是您的尊尊教诲和对我们的爱心,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您的无私付出,我们无已为报,也已无从报起,只能面向大海,请海风传话;陈顺玲老师,我们爱您!希望那无边无际海风和浪涛能将我们的声音和情意传到马里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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